写在河流上的诗 ——品读龙湾的老桥梁
一座城市，因为水有了灵气；一条河川，因为桥有了诗意。横亘于河道之上的桥，是人类跨越河流的智慧杰作。河网密布的龙湾，一座座桥梁卧水而架。桥之多，桥之古老；桥，密切着人们的生活与生产。
龙湾的老桥梁，大多为石板桥，造型多样，简洁通透，结构牢固。有的桥桥板与桥栏雕刻着飞禽走兽、山水花卉等精致图案，给人以安全和美感。每当烟雨时节，放眼望去，流水潺潺，雾霭蒙蒙，人影绰绰，桥亭相映，一幅江南水乡画卷由此展开，小桥流水人家的诗境尽收眼底。
龙湾的老桥梁，饱经岁月沧桑。它们是这片乡土最忠诚的连接者和守护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是写在河流上诗，承载着人们对乡土的眷恋。
写在河流上的诗
——品读龙湾的老桥梁
文/章方松
龙湾面临浩瀚东海，原野宁静葱绿，小桥流水人家，处于青山碧波之间。纵横交错的河流，飞架着一座座造型各异的桥梁，贯通水利与交通，优化生态景域。水乡的桥梁，是祖先山海之间，在潮涨潮消冲积的泥沙中，修海堤、拦围垦、拓平原、构设塘河中诞生。那悠悠的河面上，倒映着一座座石桥和民居，透露出浓烈的文化气息，展示着农耕乡村文化的心理图式。这是江南水乡，赋予聚落空间灵气与浪漫情趣。
龙湾塘河，随处是卧水桥梁，桥头设亭，桥边植树，树旁建庙，桥、树、亭与河流，河流与道路，道路与屋弄的空间构设，皆蕴涵风水含意。月临中天，淡淡的月光，照临碧绿水波，桥上桥下，相互映照，水彩幻象，妙似画卷。雨后，弧形彩虹，将小桥、流水、人家，漫卷七色括弧之下，朦胧而神奇，现实而充满意象，恍入人间仙境。大大小小的桥梁，串联龙湾各爿地方，沟通与拉近生活、人际与情感的距离。夏日纳凉，一座桥是一座乐园。乡人相聚桥上，或吟诗朗诵，或听风入韵，或笑语盈盈，更妙的是少年独坐桥头，空山鸟语，笛声回荡，奏动微漾，天风水韵，心旌飘然，意境超迈。河流的生命，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社会的发展与变迁，从河流和桥梁的演革中，可以寻找到印记。桥梁是安居于大地上的诗，是极为丰富的文本，而且是会说话的文本。我们的祖先以奇妙的手艺，挥洒辛勤的汗水，将坚定的石头品格与灵通的鲜活智慧相结合，谱写了一个又一个生命乐曲的音符，抒发了诗性情怀。
龙湾的老桥梁，大都是石料结构，在乡人眼里，每一块石头，都浸漫着灵性。龙湾的桥梁除了实用功能，还讲究美学上的意趣。桥板与桥栏雕刻着精致的飞禽走兽、山水花卉，工艺精湛，意境深远，激人情思，透露出浓浓的耕读气息，包含着风情习俗的意蕴。
有河必有桥，有桥有人走。水乡河流纵横，纵横河流飞架桥梁，桥梁成为水乡的风景。小时听大人说，要尊敬老人，老人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其中却蕴含着另一个意思：水乡的桥多。
小时候，母亲带我从沙城五甲到永中寺前街舅舅家拜年，我对数的概念领会特别差，坐在小船里，母亲把着我的小手，指着船过头顶上的桥梁，一边讲着一座座桥名，一边教我点着一座桥二座桥三座桥……这座叫大郎桥，当年曾外公曾捐资建造的桥；这座叫落马桥，过去当官人骑马经过时要下马的桥；那座叫姐妹桥，过去由一对孪生姐妹共同建造的桥；这座叫章家桥，是章家人修建的桥；又来了一座，叫衙前桥，朝前走一段路，是过去衙门的地方……每一座桥都有故事，点着点着，过十一座桥时，就到了舅舅家的河埠头了。
每每回忆起童年坐船的一路风景，就想起“永嘉四灵”之一徐照的诗：小船停浆逐潮还，
四五人家住一湾。
贪看晓光侵月色，
不知云气失前山。
(《舟上》)
童年时，母亲常对我说，人要惜桥，桥有桥头神，桥头神护卫人！在我心中，桥梁是人文风采的绝版与神圣的秘境，是超越生命的精神大路。一个地域文化生命的健康，是个体自身精神文化健康的最大保障。从龙湾桥梁中，发现其间蕴涵着民俗、宗教、哲学、伦理诸方面的文化内涵，深刻地影响着与支配着人们的生态伦理意识。我们的祖先择水而居，依水而建，循水而设，善水之德，识水之美。桥梁的文化生态，凝聚着乡人对以往生存智慧的记忆。
造型多样的桥梁，给人以融合自然与历史沧桑的美感。龙湾桥梁由梁式、拱式与悬吊式，组成简洁通透、卧水飞虹、巧夺天工的结构，展示春水碧波、夏日榕荫、秋波微漾、冬雪溅飞的不同景致，充满着江南特有的诗意。
我触摸着桥栏，细细品读龙湾的老桥梁，体验着桥梁的灵性。细心的人，看龙湾桥梁的命名，就会发觉里面具有丰富的文化意味。如有以方位命名的：城北桥、东庵桥、东溪桥、后庄桥、水心桥、沙岙桥；有以姓氏命名的：英桥、张家桥、汤家桥、何家桥、章家桥、赖君桥、金家桥、范公桥、中轩桥；有以官衔命名的：状元桥、榜眼桥、进士桥、御史桥；有以故事命名的：蟾钟桥、牛桥、栅栏桥、大郎桥、翁婿桥、诸募桥；有以形象命名的：茭杯桥、榕树桥、柳树桥、芝麻桥、钟桥；有以民俗命名的：种玉桥、天灯桥、衍庆桥、六龙桥；有以水利命名的：东引桥、瞿屿陡门桥、前冈陡门桥、蛎埼陡门桥；有以地名命名的：障浃桥、吴渎桥、北头桥、横塘桥、沧水桥、上湾桥、下湾桥；有以理义命名的：迎丰桥、永昌桥、太平桥、集贤桥、会秀桥、扬义桥。还有与明代嘉靖首辅张阁老相关的拜圣桥等桥梁，与明代抗倭永昌古堡相关的左昌桥、水门桥等桥梁。一桥一名，桥桥有故事，桥桥皆蕴理。
桥是凝固的诗，是写在河流上的诗。龙湾是从大罗山与东海中诞生的一片神圣土地，山海气象磅礴，人文风采浓郁。一座桥就是一爿地方人文记忆的印痕，有时更是一个人的精神履历表。家乡的桥，是人们梦中的遗影，这些不可复制的不同风格与不同形态的桥梁建筑，深深地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沧桑不一定经典，经典必然沧桑。历经沧桑的桥梁能使人们对自然的审美与人文感悟互动。今天，我们走在石桥上，踏着先人脚痕，会感受到祖先的心愿与智慧。有生命的意愿，就有憧憬的大道！有智慧的光芒，就有横跨路障的桥梁！乡人以“修桥铺路”来颂扬美德。我们崇敬的祖先每一个起心动念，总是念想着子孙后代；每一个举措实施，总是注视着天道；每一个行为准则，总是对应着利自利他的感召；每一块石板铺垫，总是顺乎河流生态的规律！如今，每当踏上家乡的桥板，我总是久久驻足，心中升腾起对祖先温情的敬意！
让我们用心去品读家乡老桥梁的文化蕴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