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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遥望永嘉场

2018年08月23日 09:25:34来源:龙湾新闻网

  项有仁

  题记——

  从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到余光中“一枚小小的邮票”,人间传承着一种极为珍贵的感情——乡愁!

  (一)

  登高遥望永嘉场,我望见了“瓯在海中”,望见了永嘉场天造地设的前世今生!

  瓯,古温州也。1700年前郭璞(公元276-324年)为“瓯居海中”作注:“今临海永宁县,即东瓯,在岐海中也”;明代王瓒编的《弘治温州府志》开宗明义第一句:“温,古东瓯也”;清代郭钟岳《瓯江小记》载:“海东之国曰温州,在汉时称‘东瓯’”。

  而温州东面的大罗山,当年还是座海中孤岛。东麓的永嘉场,则为水乡泽国,一片汪洋!时任永嘉太守谢灵运(385-433年)的《游赤石进帆海》诗:“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溟涨无端倪,虚舟有超越”,写的就是在温州东面与大罗山之间海面上的泛舟情景。

  浩淼的海水,携带着来自长江口、杭州湾的泥沙,千里奔波南下,路遇大罗山挡道,潮平静止时,便将满怀的泥沙(每立方米海水含沙1.1-3.4公斤),撒落在山麓。百年铢积,千载寸累,增厚了的淤泥层顺着大罗山和黄石山的山麓坡度,自公元七世纪(唐初)始,逐渐露出海面。千年怀胎,一朝分娩,“永嘉场”平原诞生!

  大海日潮夜汐,一天两回,无论春夏秋冬,不分风霜雨雪,千年如一,殷勤地来抚育初生的处女地,永嘉场平原在大海的关爱下茁壮成长。到唐朝中期(八世纪)渐成一片南起元宝山,北止瓯江,依山傍海的带形地块,永嘉场平原整体形成。

  大罗山下海水中浮起土地,先民们从此结束了上山打猎、下海捕捞的原始生存状态,登上平原开始农耕养牧、煮卤制盐的农贸生活。背靠大罗山的丰富柴源;面临东海无穷尽的咸水。优异的天赋,赢得朝廷于公元758年在此开辟了“中央经济特区”永嘉盐场。“永嘉场”诞生!

  “瓯居海中”!大海母亲孕育了永嘉场,永嘉场在大海母亲抚育下成长!母子天性,母亲目空天际的豪放视野;胸纳百川的包容度量;长风万里的进取精神;前赴后继的坚毅品格,原原本本,纤悉无遗地留传给了儿子,铸成永嘉场地域文化中一股卓尔不群的自强不息、奋发前瞻、诚信务实、人和合群的精神特质。黑格尔老人说的“当人类面对海洋时,会感到自己的力量同样是无穷的”这句名言,为永嘉场人品格形成作了最权威的注脚!

  (二)

  登高遥望永嘉场,我望见了乡民们“积沙为城,以捍潮势”,望见了永嘉场人浪尖堵土,龙口夺地的生存博弈!

  大海垂爱,衔泥哺沙孜孜矻矻抚育了永嘉场平原;大海任性,翻脸无情,兴风作浪,侵袭滨海人的生存。于是“积沙为城,以捍潮势”成了永嘉场人谋求生存的传统手段,海堤成了永嘉场人安身养命的屏障。平时人们毕恭毕敬地添泥加土侍候它;每月月圆大水潮,全民总动员上堤维护它。在巨无霸的大自然前,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史载自宋初十世纪至当代二十世纪的千年中,永嘉场遭受洪潮洗劫约149次左右(见《沙城镇志》p25-29载),平均每60-70年一次。六十花甲子,正好人的一辈子各要领受一次洪灾洗礼。都要经历一次被巨浪击倒,又腾身而起劈浪奋进的过程。尤其是公元1166年(南宋乾道二年)“丙戌”之灾,永嘉场惨遭灭顶,人畜俱空,一片废墟!可是这爿具有大海特异禀赋的土地又“浴火重生”,两百年后入明时已恢复元气,渐成浙南翘楚!永嘉场坎坷砥砺的千年,是一部众志成城的围垦史:一部龙口夺地的奋斗史!

  据地理学家姜竺卿先生考证:公元八世纪(唐中期)以前,大罗山北麓与黄石山南麓各自成陆,中间尚存一片直径约五公里的水域,惊涛拍岸,直达东海。临水而居的村落各自为堤,故有众多的以地名或姓氏命名的堤坝星罗棋布,见诸史籍:如茅竹岺埭、军前大埭、黄石山南埭、横浃埭、陈大埭、杨家埭、吕家埭、倪埭。

  唐中期,大罗山与黄石山之间水域淤涨成陆,永嘉场平原整体形成。现在横亘永嘉场全境、北起黄石山、南讫老鼠山、全长20来公里的“永嘉场塘河”,可视为唐中期先民们为“筑堤捍潮”而挖土取泥的遗迹——顾名思义:“塘”即堤坝,“塘河”即堤边河也!以上浅见与姜竺卿先生考证的唐中期海岸线基本吻合。

  唐宋以前,长江、钱塘江、瓯江流域沿岸植被好,水净泥沙少,海岸淤积慢,自8世纪“永嘉场塘河”形成至16世纪中期的明嘉靖庚戌年(公元1550年),才在距塘河东面2公里左右,建成又一“捍潮护地”的巨大工程“明沙城”,这表明800年来永嘉场平原平均每百年东扩仅0.25公里。

  唐宋以后,内陆江河上中游开发加速,海水泥沙增多,永嘉场平原淤积加快。出水的陆地对人们是块巨大的诱惑,永嘉场人紧追新生的处女地,清初(另一说是乾隆)在东距沙城0.5公里左右建成“横河降”。清中期弃旧换新,向前东扩2公里建成“总降”。得陇望蜀,清末民初又东移1.5公里处建成“坦降”。永嘉场人紧追东移的海岸线,亦步亦趋,似孩儿追随娘!若以明中期沙城为起点,至20世纪末的“坦降”(从1550-1990年),450年中永嘉场平原东扩了4公里,平均每百年增0.9公里。

  “筑堤捍潮”,成陆之初,是惶惶不可终日的被动自卫;成陆之后,是雄心勃勃地主动扩展,堤塘成了永嘉场平原的保卫神。

  (三)

  登高遥望永嘉场,我望见了永嘉场“地不宜粟麦而粳稻足,不宜桑而织纴工,不宜漆而器用备”。从众多的“不宜”到“足”“工”“备”的翻盘中,望见了永嘉场人创新创业的抗逆精神;永嘉场向善向上习俗乡风。

  滨海的永嘉场日潮夜汐,一天两次海浪干扰。小则惊涛拍岸,大时浊浪滔天。永嘉场人在“不宜”居住的危境下,斩风裁浪,“积沙为城”,自大罗山麓起步步为堤。筚路蓝缕,为谋求立足之地而百折不挠地抗争!

  山隔海阻,永嘉场环境捉襟见肘。永嘉场人在“不宜”发展的困境下,“天人合一”,填海成陆。精卫衔石,为开拓生存疆域而勇往直前!

  淤积成陆的土硬泥韧,“不宜”农耕。永嘉场人高举天下第一重的八斤大锄。一年下来铁打的锄头尺二变尺一。

  地形凹凸,水田又旱地。干湿两重天。永嘉场人就晴天上旱地,雨天下水田,一年出勤330天左右来应对。当年叶祥奎先生(1927-2012年,中科院研究员),高考时被作文题《家乡的茶馆》难住了。茶馆上了考卷,足见普及。可是永嘉场人灯下打稻,月下耘草,民谚:“正月初一开田眼(牛犁不到的田角),不算勤力不算懒!”哪有茶馆?口头禅“八岁供柴仓(扒柴),十岁供米缸(下田劳作)”,从成亲到终老,一生只穿一双布鞋的大有人在,哪有空闲品茶聊天。永嘉场人的勤劳节俭旷世罕见!

  大海引领永嘉场人彳亍前行,像母亲牵着孩子,自幼便领受踉跄向前的磨炼,树人树业的教养。

  全国称耕地非“田”即“地”,永嘉场却称“世耕”——子孙世代耕种,多激励人心的称呼!所以永嘉场人超凡脱俗的勤奋,已超越凡人图谋温饱的生理本能,上升为子孙开创不世基业的理性追求。于是事事力争超越;处处追求创新:

  如糖蔗上世纪30年代自瑞安马屿传入,永嘉场人将煎糖四口锅摆成正方形的“梅花灶”,改为“一条龙”的“一字灶”,充分利用了热能又提高了产量。后来居上,终成温州糖区魁首。

  罱网清时自平阳石界河(今属苍南)引进,原为两船五人成一生产单位,永嘉场增为每船三人,平衡了动力、显著提高了产量。“永嘉场黄鱼”称誉温州水产市场。

  全国舞龙都是“一条龙”的盘旋滚舞,永嘉场的龙头、龙尾、龙身分开。摆脱了拖头带尾累赘的中华龙,能巧妙地拼出“天下太平”“上元大吉”“代天行化”“光天化日”等二十多个字来。舞龙拼字,全国罕见,“永嘉场拼字龙”折桂国家“山花奖”。

  除夕“年夜饭”,中华国粹,全家老小团圆,血缘亲情的“嘉年华”!只是各地都局限在一家人,杨白劳家破例也只邀了大春和X婶。永嘉场不同,称“分岁酒”,主宾是至亲好友,全家老小作陪,三五桌不等,济济一堂,亲情可掬。每户轮流做东,自十二月二十四“小年”开始,吃到除夕“关门炮”响。

  永嘉场的好客好友好交际,源于生存环境使然。因为“积沙为城”“垫海成陆”都需全社会的集体参与,促使人们必须走出小农经济的自我封闭,趋向社会的合群抱团,群体意识成了永嘉场与生俱来的惯性。所以自古以来即为人缘社会,人际关系密切,器重人情乡谊。凡男孩八九岁便要找齐八人结成“盟兄弟”,一年聚餐一次,仿古人“义结金兰、祸福与共”的意思!翁婿姑舅一年中“四季八节”礼尚往来;亲族邻里红白喜事相扶相贺。各大氏族均设有“养贤田”,奨掖后辈读书上进。社会笃行诚信,各苎蔴店无凭无据放出成千上万斤苎线外加工,回收无缺斤短两。

  时势造英雄,正是在惊涛骇浪逆境中的生存博弈;穷途困境下的创业追求,才完成了永嘉场人品格的塑造,风尚习俗的形成。永嘉场人在创造“永嘉场”过程中,也创造了自己!这也正是在多个“不宜”中,创造出“足”“工”“备”奇迹的谜底!古人称:“人杰地灵”,正确的表达应是“地灵”成就了“人杰”!

  (四)

  登高遥望永嘉场,我望见了永嘉场“山海之秀,钟于人文”,望见了领军浙南的永嘉场文化星群中,三颗巨星闪烁千古!

  农贸社会的永嘉场古来文风鼎盛,南宋“丙戌”洪灾后经300余年休养生息,入明后又恢复了勃勃生机。以李阶(1456~1533)、王瓒(1462~1524)领头开启的煌煌文脉,到明中期人才辈出,领衔温州。据项乔《瓯东私录》载:永嘉场当时“为宰相一人,为司成者两人(中央部级)、为部署,为藩为臬,为知州二十多人(均属处级及以上)”。温州全市上《明史》计十一人,永嘉场即占四人(张璁、王德、王沛,王瓒)。明万历《温州府志》载入温州乡贤祠二十六人,永嘉场独占九人(王瓒、张璁、项乔、张逊志、王健、王德、王叔果、王叔杲、张逊业)。堂堂温州府,区区永嘉场,虽非“太仓梯米”,亦可比“寸木岑楼”(永嘉场面积不足温州市的五百分之一),可是上国史府志的名人乡贤,却独揽全市的三分之一强!

  实至名归,永嘉场曾被称为浙南文化高地,这不仅因它的这个团队优秀,更因领衔人物的卓越:

  其一:国难当头,舍生取义的殉国宰相陈宜中。

  青山陈氏先祖陈宜中(1226~1283),为太学生时即与同窗上书弹劾权臣丁大全,被誉称“宝祐六君子”。他出仕于多事之秋,蒙古胡骑席卷神州,赵宋政权风雨飘摇。临危受命,他出任救亡宰相,力挽狂澜于既倒,坚拒投降称臣。护二王辗转闽粵,还只身远赴占城(暹罗),谋求救国力量,并在福州另立赵宋小朝廷。浴血抗战六年,奈何殆势难扳,回天无力,宋亡时投海殉国!以“国存与存”“国亡与亡”之凛然大义,谱写了另一首文天祥的《正气歌》。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壮哉陈宜中,当与苏武、班超、岳飞、文天祥、史可法、郑成功诸公并垂青史;

  其二,勇立潮头,两千余年来第一次将“人权”驾驭于“皇权”之上的思想解放先驱张璁。

  普门(今普门村)人张璁(1475~1539),明嘉靖年间“中兴贤相”。他八试春闱,充分显示了温州人的坚毅品质。主政七年,励精图治,使沉疴时久的明中期出现“中兴”景象。他的“持身特廉”净化了社会风气,竟致“苞苴路绝”,历史上难得的好官。可是他的历史闪光点是在“大礼议”中理论联系实际地践行了“人权”思想。

  两千多年来儒家的核心观念“仁”的主体“人”,一直停留在书斋里、书本上,先圣先师的说教中。真正将“礼本人情”付诸社会实践,将“人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张璁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他所倡导的“大礼议”是对人权的尊重,对皇权的蔑视。虽不能像同时期欧洲的“文艺复兴”那样,成为推动时代前进的思想解放大潮,可是它所鼓吹的“人性”,践行的“人权”至上,已融入中华文脉。370年后酝成“天赋人权”的戊戌变法维新,400年后发展为“人格解放”的“五四”新文化运动,500年后终成改革开放中“以人为本”的时代思潮主流。

  其三:承先启后,永嘉学派明代传承人,“事功”学说杰出实践家项乔。

  项乔(1493~1552),七甲后社(今七五村)人。在元明文化多元,永嘉学派日趋式微时,他破冰而出充实、发展了永嘉学派,终生学以致用地践行“事功”学说。

  在18年地方官任上,他彻底否定官场千年因循的“治民”观念。提出“郡守之职在养民”。开当今历届政府奉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之先声。斩木揭竿,将政府职能定位由消极的“治民”管理型,转型为积极的“养民”服务型。实现了“官本位”向“民本性”的历史性变换。

  在任上他三次放弃飞黄腾达的进京发展机会——因京中办事必受多方掣肘,而“太守能自行其志”。安心扎根地方官任上,身体力行“务实事功”的“民生工程”,官绩官德,史书留芳。

  他的一系列在实践中由感性生发的理性真知:如“天下患无好官,不患无好百姓”“为政贵在防奸”“治国在于治官”“治官难于治民”“先有衣冠之盗(官员贪污),后有干戈之盗(盗贼)”等论点,当年曾震撼官场学界,至今对我们仍有振聋发聩的启迪意义!

  纵观孔孟之道所传承的“以人为本”理念,天经地义,千古不渝;永嘉学派倡导的“务实事功”学说,恫瘝在抱,救世良方。可是先哲先贤们囿于主客观条件,大多是说在嘴上,写在书中。真正理论联系实际,为学说的实践奋斗终生并卓有成效的,纵观儒学2500年,永嘉学派800年,唯独项乔!

  海之灵,山之秀,煌煌文脉,承先启后!

  (五)

  登高遥望永嘉场,我望见了“温之龙……至海而尽;海之弓,大海带环”,望见了钟灵毓秀、龙庇海泽的永嘉场!

  我不知堪舆,但相信风水。“淮南桔,淮北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地广野宽,风干气清,北方人豪爽;南方山明水秀,细雨微风,南方人细腻;西北塬古畈老,土厚壑深,西北人质朴;海边波澜壮阔,烟波变幻,滨海人机灵。永嘉场西有“温之龙”千里奔波而来括苍山(余脉大罗山)的呵护,东受“海之弓”波涛万重大海洋的滋润。山拥海抱,孕育着这爿颇具灵性、日长夜大的土地,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延伸。诱导永嘉场人自大罗山麓起步,一圈圈、一档档,顶风斩浪,跟随着它造堤围垦,去为实现兴家创业的理想而前赴后继,摩顶放踵!

  一条堤塘就是一股纽带,将人们紧紧捆绑成一个生命共同体一一合群抱团、乡里情谊;一爿处女地亦即一个操练场,培训人们冲刺意志、超越精神!

  回顾内地大陆,人们生活在祖传的大地上,古板又传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父业子承,现成又安定。

  可是“现成”了,易生惰性;“安定”了,会成守旧。“现成安定”,孪生的是:懒慵不思进取!古书曰:“安之若素”!

  而永嘉场人生存环境逼仄,“穷则思变”,充满生命活力的土地牵引着人们迈向理想的远方!自称是“半个永强(永嘉场)人”的当代文史专家董楚平(1934-2017)先生猜测;“永强的土地里说不定蕴藏着某种神奇元素”。先生猜对了:永嘉场的土地会动,有生命的土地中蕴藏着“勤奋”,“进取”两大精神元素!于是才会有永嘉场最后一位盐场官、五品衔的苏北人程云骥先生“高士恒棲沧海曲;好山多在永嘉场”赞语的传世!

  “高士”“好山”,相得益彰。千年蛹化,今朝破茧为蝶,物化为“温州模式”,升华作“温州精神”!

  登高遥望永嘉场,我望见了“瓯在海中”。望见了正是气象万千、活力无穷的海洋文化,哺育了温州的今日辉煌。那位于她东方、出身于海洋的永嘉场,该是“温州模式”“温州精神”的故乡!

[编辑: 孙晓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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