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国他乡救死扶伤(上)
——记我在坦桑尼亚当翻译的点点滴滴
图为1985年9月7日作者(中)在坦桑尼亚
一次次翻阅着1989年8月江苏省卫生厅编写的《纪念册》,一遍遍注视着该花名册上每一个人名(1973-12~1976-01),一股股暖流溢满我的全身,一番番欢乐与苦涩在心中交织、翻涌、升腾。难忘啊,在中国援桑给巴尔医疗队的900多个白昼黑夜,那刻骨铭心的峥嵘岁月,就像一部难以忘怀的、恣意挥洒的史诗,它是那么美好壮丽、亘久绵长;又是那么令人挥之不去、镌刻人们心底的一份珍贵记忆;它犹如一幕幕色彩斑斓、给人浮想联翩的电影画面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历久弥坚。
瑰丽迷人的桑给巴尔岛
“明华”轮——一艘原法国总统的邮轮把我们一行21人,从祖国最南端的美丽城市——广州黄埔港驶离,直奔汹涌澎湃的南国海疆及马六甲海峡,迎风破浪地航行在浩瀚无边的印度洋上,在穿越由花岗岩与珊瑚岛组成的塞舌尔群岛最南端海峡不久,于1974年12月31日,安全抵达印度洋上的明珠——温古贾岛(桑给巴尔岛),历经十二三个昼夜,总行程达10200公里。在高高的椰子树围绕中、印度洋季风吹拂下、丁香花四溢的国度里,开始了履行送医送药、救死扶伤的国际人道主义的白衣天使的工作。
翻译工作
为民间外交添砖加瓦
由卫生部的借调,在江苏省卫生厅的派遣下,来到了中国援桑给巴尔医疗队,在列宁医院队部(V.I.Lenin Hospital)办公室期间,协助两任队长顾颜钦、承瑞洪同志担任译员工作。这是笔者自1961年秋进入北京外国语大学学习斯瓦希里语专业长达5年后,算是一次时间最长、记忆最为深刻的外事工作。
事无巨细,有叫必到:采购蔬菜、水果,与医院院长谈事,与桑给巴尔总统及桑卫生部长和其他部长等会面,无论谈事与看病,我均应在场。如与琼布总统会面时,他都一再强调要我当翻译,因为斯语是坦桑国语,对他来说是国格与尊严的象征,亲切之感贯穿始终,所以我都竭尽全力、搜索枯肠,把一场场现场的翻译工作做到极致,使其准确又活泼,他曾风趣地说过,“总统尼雷尔我们称Mwalimu(老师),你也是Mwalimu,我也是这样称呼你”,这真让我感到莫大的欣慰与快意,把一切孤寂与不快都抛到九霄云外。
记得有两次琼布总统和卫生部长与朱泰来大夫和张振声队长会见时,他总是深情地感谢朱大夫等中国大夫,称赞他们为他从大陆地区先后带来的两位小儿麻痹症患儿做矫正手术,使其生活质量有所提高,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也为坦桑两岸人民之间的团结所做的工作增色而欢欣鼓舞。我想由于朱大夫们的精湛医术、爱心医德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因此他每次出访都请中国医生戴中强、王勇为其查体与看病,实属不易;还有每周一次的对总统宅邸为家属十数人(大夫人、二夫人及子孙们)的例行巡诊,其欢迎程度非外人所能体会;每一次去总统府只要说一句斯语“Hamjambo”(你们好),警卫兵一边挥手放行,一边满脸笑意,我们就长驱直入(哪怕是坐着那辆破烂不堪老爷车-英吉普路虎),后来经过工作,桑军参谋长调来了一部“标致”车,不久又增添了一辆中型Toyota面包车。由此可见,中国医生以其真诚服务与高超医术赢得黑人兄弟姐妹们的信任与爱戴,而我从一次次的翻译活动中汲取语言营养,不断提高自身的翻译水平。
外出二人同行
为外事纪律
在桑工作期间,难免有事外出,二人同行既是外事纪律,又是出于安全考虑,避免犯错等。李剑月大夫是我时常麻烦的对象,在她查房之余,总是高兴地陪我一起出车,有了这位大姐的陪伴,开车时就心安神定了许多。一次次麻烦她,她都是放下手中的一些工作,毫无怨言地陪我,至今我仍记得她寡言少语但亲切热情的面孔。
每周一由我陪同胡安琴等大夫去桑岛最南端的基齐姆卡齐(Kizimkazi)医疗点巡诊,胡大夫开药,我发药。胡大夫都认认真真地为病人看病,脸上都没有一丝倦意,每当病人的脸上露出笑容时,其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在医疗点医护人员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在离别时他们总向我们不断地挥手欢送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曾有新华社记者为此拍照留下精彩瞬间。一路上我们都是滴水未进,虽然有些倦意,却从心里透出一份高兴。窗外一棵棵高大繁茂的椰树,一丛丛争奇斗艳的鲜花伴随着阵阵清爽海风,把我们安全地送回住地,结束了近五六个小时的多达200公里的行程。
每周二上午都是我陪同兼司机,把胸科医生薛桂华送到桑首府近郊的肺结核病多勒(Dole)医院。薛大夫每次出诊前总是精心准备,精神抖擞地给每位病人诊病,从病人望眼欲穿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惬意眼神,给予她极大的心理满足;作为一位医生,她的体贴入微之处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当我在外面等候,独自倘佯在医院周围枝繁叶茂的丁香树下时,一边吸进沁人心脾的丁香花香,一边不时地摘下几朵含苞待放的丁香花蕊。据当地花农介绍,丁香花蕾一旦开花,就失去使用价值,因此树杈间密密匝匝的丁香果实实在太多,只好眼巴巴地让其自生自灭。据我所知,丁香是非洲人、印巴人请客时制作手抓饭中不可或缺的顶级香料。
轮流帮厨趣味多
每过一段时间,周日大家轮流帮厨。当我第一次上厨房时,炸芝麻排叉还算成功,可做鲜鱼丸子却成了败笔,我本以为把鱼骨剔出后,把鱼肉捻成丸子即可,殊不知等鱼丸煮熟后,丸子里的肉仍是一块块地,吃起来不像是丸子,其实用刀背稍微敲击几下就可以了。后来才算明白,平时没有做过的饭菜,真不该冒昧地蛮干,向师傅请教一下不就明白了吗?至今为此还遗憾在心。后来从刘荣华师傅处学了一点。刘师傅每次做的菜肴很有品位,称得上饭店级,至今想起来还是玩味不尽,真是应了那句话,行行出状元啊!
蛇豆长势喜煞人
在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度里,我们专家组是不许养猪的,桑岛也不例外。所以在医疗队住地院内空地上只能种点蔬菜瓜果之类,以丰富饭桌上的品种。至今我十分清晰地记得菜地上的蛇豆长的足有一人高,煞是喜人。我常看到诸如丁良能、何国欣、孟昭鹏等几位大夫,在繁忙工作的余暇里汗流浃背地挥锹刨土、精心施肥。除种植蛇豆外,还有豇豆,那圆筒形长荚果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妩媚动人挺吸人眼球,及那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绿油油、壮硕硕的,煞是可爱。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浸透着他们的汗水及对生活的挚爱。
医院病房
原来是这样弄干净的
早晨每当人们一进入病房内,发现地面光洁如镜,连病房外走廊也不例外。原来是每天下班前总有几个工友,穿着蓝色的制服,捋起胳膊,用成袋成袋的奥妙(Omo)洗衣粉抖落在地板上,用墩布,甚至用手把地面擦了一遍又一遍,一切污秽在他们的手下被彻底地荡涤干净,令人心旷神怡。每当我走到他们身旁时,男工友们总是热情地把一只只满是洗衣粉泡沫的胳膊伸给我权做握手状,还有那几个频频向我致以屈膝礼的女工友,常常令我感慨万千。在病房及走廊、厕所,痰迹、烟蒂难觅踪影,医院制订的卫生行规,在那里执行得如此之好,工友们干活如此敬业,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行车礼让
一道亮丽风景线
在开车时,我常常看到有那样一道风景线,汽车让自行车,自行车让行人,有时也看到人让自行车,自行车让汽车等场景(用右手做手势示意,桑是英氏左行驶),这是我在国内时,以至现在是不常看到的,倒是那中国式的过马路屡见不鲜。原来在桑岛实行的是严格的行车规矩,作为国人的我,除了叹服还能说什么呢?!那是一种何等令人敬羡的和谐社会啊!这不由也使我联想起在桑岛我外出次数较多,未曾听到人们吵架斗殴的场景,几乎人人手持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在聚精会神地听电台播送的各种节目。
榴莲好吃,可惜来不及了
在到达桑岛后大约有1年半的时间里,对榴莲总是望而却步。据说在楼内存放哪怕是一只榴莲,整栋楼都会臭味冲天;坐飞机旅行时机场是不许携带的,连坐轮船也需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榴莲裹得个严严实实,可见其臭味熏人之严重性,我们采购果蔬时也不敢胆大妄为,不然要背个骂名不可。
直到有一天,情况有一个180度的转弯,当领事馆来通知说总统把榴莲当做重礼送给中国在桑的专家,既然它作为礼物我们只好硬着头皮领回住地,哪里知道大家一尝,一发不可收拾。原来榴莲并没有那么可怕啊。后来每当有人去菜市场时总有人叮嘱再三,再买几个来尝尝,许多人算是吃上瘾了,因为这里的榴莲是树熟,味道比捂熟的更地道更正宗更清香。谁知道榴莲树结果也是有季节性的,也有大年小年之别,当我们一行人1977年6月份即将离开桑岛之前的二三个月,榴莲几近踪迹难觅,当我们想再吃时,那已是采摘期的尾巴了。至今回想起来仍是一副遗憾的模样,谁让我们后知后觉呢,此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墨守成规要不得啊!
陈元猛个人简介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温州龙湾人,1961年考入北京外国语学院(现为北京外国语大学)亚非系,1966年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广播学院外语系。1999年评为教授。曾先后借调于外文出版局、解放军空军学院、外交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国援助桑给巴尔医疗队、中国高级军事教官组坦桑尼亚军事学院等地工作。翻译出版了《植物》、《中国伊斯兰教》(斯文),入选《非洲童话集》多篇,《童话寓言故事新编》;发表论文有:《坦桑尼亚电台节目与特点》、《国际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斯瓦希里语在中国的传播》等。曾先后两次(1974年至1977年,1984年至1986年)前往坦桑尼亚给中国援桑巴尔医疗队当队部翻译。